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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書又名《後聊齋誌異》。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平生愛看《聊齋誌異》,倣效之作也看了不少,卻無佳作;王韜的《後聊齋誌異》也看了,雖別有新意,仍覺東施效顰。
所謂「新意」,正如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云:
「迨長洲王韜作《遁窟讕言》(同治元年成)、《淞隱漫錄》(光緒初成)、《淞濱瑣話》(光緒十三年序)各十二卷,天長宣鼎作《夜雨秋燈錄》十六卷(光緒二十一年序),其筆致又純為《聊齋》者流,一時傳布頗廣遠,然所記載,則已狐鬼漸稀,而煙花粉黛之事盛矣。」
不錯,就是「煙花粉黛之事」,王韜的《後聊齋誌異》盛矣,這和王韜生平愛與妓女交往有關,遂投射於筆下。
《後聊齋誌異》本由上海點石齋石印,曰《淞隱漫錄》。後上海鴻文書局和積山局照原版縮印發行多次,這縮印本將原書自序中的「而名之曰淞隱漫錄」,改為「而爰名之曰後聊齋」,書名則改為《繪圖後聊齋誌異》。這一改動,當是借《聊齋誌異》之名來促銷。但從思想、藝術上來說,此書與蒲松齡嘔心瀝血之作相差遠甚。
打從少年時代起,王韜即有冶遊的習慣,文士風流的本質至死不渝。整部《淞隱漫錄》,便有不少妓女的筆墨;無他,皆因他太熟悉妓業行情了,也耳聞目睹了不少妓事,出之遊戲筆墨有之,表示同情有之,如〈心儂詞史〉、〈夜來香〉、〈丁月香校書小傳〉、〈合記珠琴事〉等。
王韜逃港期間,曾作歐遊扶桑行,《淞隱漫錄》以此為背景的小說亦免不了,畢竟,這是他晚年返上海後,「追憶三十年來所見所聞可驚可愕之事」。在記日本〈花蹊女史小傳〉中,王韜便以身入文中:
「天南遁叟(作者按:即王韜)於己卯春薄遊東瀛,道經長崎,詣余元眉中翰署齋,見壁間懸有女史畫,心識之。繼抵神戶,小飲廖樞仙廣文樓中,獲見女史書畫詩詞,堪稱三絕,知女史為日東之矯然特出者。迨至東京,旅居最久。聞女史主講東京女學,及門桃李之盛,殆無與比。」
正所謂目見、耳聞、心儀,夜即有所思,竟夢見女史,並與對飲,「連舉數觥,侍婢又進胡麻飯,甘香盈齒頰。遁叟方欲起謝,蘧然而覺,則身固在旅樓也。」王韜寫自家風流史,毫不隱瞞,此夢中事料亦為真;而所書妓事,情景如生,料亦身經,如描繪東京柳橋這煙花地(見〈柳橋豔跡記〉),下筆細膩,妓之款客,亦不厭其詳。果然,在文後,王韜即自爆:「天南遁叟於己卯年往遊江都,小住四月,柳橋、新橋之間,皆為遊屐之所至焉,新橋有妓曰角松,柳橋有妓曰小鐵,皆為遁叟之所眷。」怪不得魯迅有「煙花粉黛之事盛矣」之言。
《淞隱漫錄》雖及不上《聊齋誌異》,然偶取讀之二三段,亦覺賞心樂事;追尋王韜的風流韻事,此書可作他的《海陬冶遊錄》補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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