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翼民
家家廚房都有碗櫥，碗櫥堪稱家庭生活的縮影。從前是家境貧富看碗櫥、生活豐儉看碗櫥；現在則是生活質量看碗櫥，健康與否看碗櫥。那種吃了上頓無下頓的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人們注重生活質量，注重保健養生，碗櫥裡放着大魚大肉不再令人艷羨，置有蔬菜和雜糧才有些範兒。然而，在我家，碗櫥基本不儲飯菜，尤其是隔夜飯菜，頓頓光、日日清才是上策。如果隔餐有餘菜，通常也不放碗櫥，而是放在餐桌上，用罩籃一罩，乾淨省事，偶爾有無關緊要的菜要過夜，也總是密封好後放冰箱冷藏，次日加熱過再食用。因而，我家的碗櫥純粹是用來放置碗盆湯匙之類的，是名副其實的碗櫥。或云不是家有消毒櫃麼？消毒櫃是放不得許多勞什的，大多還得置碗櫥待命也。
有意思的是，某一天，我忽然發現，我家的碗櫥竟然溢出了一團團的喜氣呢，真讓人為之怦然的喜氣！溢喜氣的渾不是什麼可口的菜餚，也不是什麼精美的餐具，而是日益增多的長命飯碗。似乎就在近幾年裡，長命飯碗絡繹不絕加盟到了我家的碗櫥。
江南的一大民俗，凡老人活滿一百歲，都會向親戚朋友贈送那種鐫着紀念金字的長命飯碗，或一雙，或一隻，以示老人高壽福氣，也讓百歲老人的長壽多福感染給諸親好友。我有意識盤點了一下，我家碗櫥裡那種長命飯碗居然有八隻之多，給我家送來喜氣的百歲老人有六個，一個個老人的名字都清晰鐫在碗的外壁。六位人瑞中一位是男性，五位是女性--哈，我家碗櫥珍藏承載着六百多歲啊，多麼厚重、多麼喜氣！真是：「六百春秋關不住，一團喜氣溢出來。」
我和妻子發現了這喜事，一面用長命飯碗吃飯，一面細細回憶了這些長命飯碗的來源--壽星多半是妻子的老同事老閨密的母親或婆婆或爺爺，也有我摯友的老母親。三年前我參加摯友陳兄百歲老母的壽宴的情景彷彿眼前，老太太慈眉善目，現依然健在，好不令人欣慰。陳兄自己添了第三代了，侍奉老母關心外孫兩不誤，四代同堂其樂融融，要百歲老人不長壽也難。
盛世壽星多。世道太平人心思安，物質和精神生活皆有保障，醫療條件也日趨優越，像我這樣奔七的人算是小弟弟啦。不妨閒時到公園走走，成群結隊都是精神矍鑠的老人，比方在無錫錫山惠山，每天都有十餘個文藝團隊點綴於山林中放聲歌唱，近視之，也多半是皤然老者，那歌聲不輸青壯年哩；還有出門旅遊，老年團隊佔了半壁江山，出國遊已然小菜一碟；再說養老事業，也趨日益完善優良之態勢，我了解到無錫有的小區，對年滿七十的老人，免費供應一頓午餐，免費理髮......如此云云，年過七十八十、甚而九十到一百，皆非夢想。
鑒於這樣的感想，我與妻子約定，爭取也向百歲進發，雙雙向親戚朋友及眾多小輩也發長命飯碗，讓各家各戶的碗櫥都關不住地充滿着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