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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鴻:月是故鄉明

2018-09-22

■ 俞慧軍

朦朧的月色中走進故鄉。雨霽後的鄉土神秘而岑寂,那一片片滾動荋匱水珠的翠竹,那一簇簇漫過鄉村古道的杜鵑,那一排排扎根於鄉土的香樟;而遠處遍野的稻穗在蒼茫的秋月之夜彰顯出季節的豐稔。走在若明若暗的瀰漫茠d土芬芳的鄉道上,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對故土對親人的摯愛與眷念之情。那個曾經送我遠征的同村夥伴,那個曾經別離時默默相送的鄉鄰,那個依稀能辨的鄉間候車亭......那個兒時觀看露天電影的荒草場,如今已崛起了一座座嶄新的樓宇。

故鄉的輪廓在歲月的烙印中變得悠遠而模糊,但關於故鄉的人和事卻在歲月的嬗變中愈顯清晰。高中畢業後回到了哺育我的家鄉,回到了那片寄託茷C春夢幻的鄉土,與那些有蚋袨I農事經驗的「老農」結緣,與心心相印的夥伴風雨同舟。那時農村勞力的管理是以生產隊為基本單位的,農人們聽隊長的哨聲下田幹農活或收工回家,而那時的農活大多是拔草、除蟲、積肥,農人們很少有空閒。春夏秋冬在田裡幹活的農人,是以出勤所得工分到年終結算報酬的,一般的農戶二三個勞力到年末僅能換來全家的口糧,尚可基本解決溫飽。忙完冬麥的播種,縣裡便號召冬修水利。我先後參與了二干河、新西河、東橫河的疏浚工程。東橫河工程是在雨雪紛飛的寒冬完成的,那時生產隊的壯勞力全部吃住在水利工地,我們借住在乘航鄉一戶姓卞的農家,睡的是稻草地鋪。稻草是生產隊集體帶去的,被褥都由各人自帶。年輕氣盛的我在疏浚河道的水利工地上連續奮戰了20多個晝夜,同村去的夥伴生病回了家,我卻堅持幹到水利工程的完工之日。記得在東橫河水利工程的疏浚中,我們生產隊劃定的那片疏浚地段是一片爛泥地,挑了一上午的土,先後坍塌五次,拓浚工程遇到了困難。後經過縣水利專家採取多種措施,才完成了那一段艱巨的疏浚任務。水利工程剛完工,我接到了光榮入伍的大紅喜報,參軍保國的夙願實現了。

月是故鄉明,人是故鄉親。參軍告別故鄉的那個冬日的早晨,鄰居錢大媽送了我一程又一程。新兵們在鄉政府大院裡集合,起程前鄉裡組織我們這些即將踏上軍營的新戰士看了一場電影,片名叫《南征北戰》。那時能看上一次免費電影也是農村孩子的奢侈了。去送新兵的親人大多是孩子的父母。那些送孩子入伍的父母眼睛紅紅的,有的甚至淚流滿腮。母親所在單位的一個同事也來送行並問母親:「師母,你怎麼捨得送兒子去當兵?」「參軍光榮,吃點苦能鍛煉人!」 這就是我的母親,母親的為人處事至今仍影響荍琚C從部隊退伍後,我被安排在縣城一個單位幫助工作,但與故鄉的聯繫卻更加密切。鄉村有我年邁的父母,有我情同手足的弟妹,更有朝夕相處的童年夥伴。我從事的是宣傳工作,白天深入基層採訪,晚上寫稿到零點以後是常事,無論颳風下雨,幾乎每天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騎上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在星夜或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從縣城出發,經過2小時左右才能回到鄉下的家。記得每次回家總要經過那條依稀可辨的鄉間小道,碰上綿綿陰雨,鄉間的土路更是泥水漣漣,只能挽起褲管肩扛茼萓璅恩b泥濘中跋涉。父母、妻女總為我擔憂,然而生長於農村的我練就了黑夜走路的本領。正是這一次次從縣城返鄉的過程,把我青春的牽掛與印記留在了這長長的鄉道上,以至成為走出鄉村後銘心刻骨的懷想。

那時的鄉村農家,夏日是最難熬的,沒有電燈更沒有空調,搖蚖Z扇度炎夏。而冬天農家都拿出自留田裡採摘的棉花,請一個彈棉匠到家裡定製「棉胎」,便能度過一個寒冬了。

在縣城與鄉村往返的10年中,我曾在鄉村那個道口守望過一個又一個昏黃的落日和落日後寂寞的夜晚。後來我考入了蘇城一所成人院校,畢業後進了機關工作,然而無論何時何地,綿綿的鄉土情結卻愈加濃烈。其實鄉村與城市的概念在經濟發達的蘇南已成為時尚話題,在城鄉一體化的今天,農民與城市居民稱謂的內涵正在發生質的變化,這種變化的外延已融入農村城市化的洪流,嬗變為時代的最強音。走出鄉村,其實是觀念上的;每一個從鄉村走進城市的人,終究也走不出生養他的鄉土,因為故鄉才是遊子生命棲息的溫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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