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①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佰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眾，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回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②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③陳涉之位， 非尊于齊、楚、燕、趙、宋、衛、中山之君也；鋤耰棘矜，非銛於鉤戟長鎩也；謫戍之眾，非抗于九國之師；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向時之士也。④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⑤然秦以區區之地，千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⑥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⑦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註釋
① 既沒：死後。殊俗：不同的風俗，指邊遠之地。
② 甕牖繩樞：以破甕作窗戶，以草繩繫戶樞。氓：種田之人。隸：賤者。遷徙之徒：被徵發到邊地戍守之人，陳涉等被徵發戍守漁陽。中人：平常人。仲尼：孔子。墨翟：墨子。陶朱：越國的范蠡，他幫助越王勾踐滅吳後，在陶經商致富。猗頓：魯人，以經營鹽業致富。躡足：用腳踏地，此指置身於。行伍：軍隊。倔起：起義。什佰：軍中小頭目。罷：通「疲」。兵：兵器。揭：舉。雲集回應：像雲集合，形容多，像回聲應和，形容快。贏：擔負。景：同﹁影﹂。山東：殽山以東的東方諸國。
③ 小弱：變小變弱。
④ 鋤耰：古時農具，似耙而無齒。棘矜：用酸棗木做的棍子，此指起義隊伍的武器。銛：鋒利。鉤：短兵器，似劍而曲。戟：以戈和矛合成一體的長柄兵器。鎩：長矛。謫戍：被徵發戍守邊地之兵。抗：同
﹁亢﹂，高。向時：先前。
⑤ 度長絜大：比較長短，衡量大小。絜：衡量。
⑥ 區區：小。千乘：可出兵千輛戰車的國家。權：勢力。八州：古時天下分九州，秦居雍州，六國分別居於其他八州。朝：使入朝。同列：指六國諸侯。
⑦ 一夫作難：陳涉起義。七廟隳：宗廟毀滅，指國家滅亡。七廟：天子的宗廟。
書籍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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