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仲鳴
慕容羽軍寫《李輝英,從鄉土到都市》,指李輝英來港後,心態彷徨。在創作上,仍在寫他的故鄉、「關外風情」。其實,不僅李輝英,還有個易君左,也在寫祖國河山、自己所踏過的足跡。慕容羽軍說:「許多南來作家常寫他們所熟知的家鄉風光為主調的文字。進入九十年代,曾有好幾位收集文學資料的朋友問我:何以早期內地南下的作家都寫他們的『故地風光』?是否那一群都有一種『懷舊心態』在作祟?」
慕容的答覆是:避港的文人誠惶誠恐怕文字惹禍,所以才寫一些「不牽涉到現實生活」的文字。我相信,李輝英決非這類作家。而這種說法,也大大有問題。或者,這只是個別文人的取捨,並非南來文人的普遍心態。
李輝英初來乍到,無甚才幹,一介文人,惟以筆謀食,是自自然然的事。他起初寫的,自然是他熟悉的故鄉東北的人和事。後來,《新生晚報》的高雄,囑他寫些「都市風情」的文章來,為了稻粱謀,李輝英沒辦法,唯有硬蚗Y皮開始寫下去。
那種痛苦可想而知。
李輝英得以脫離稿匠生涯,是上世紀七十年代進入中文大學中文系任教之後。年前,我往台北採訪,在台大茉莉二手書店看到他一部《中國現代文學史》(香港東亞書局出版,1970年2月初版)。這是他在聯合書院授課的講義編集。既是講義,自是「蜻蜓點水」,說不上有什麼真知灼見、研究成果。不過,他認為,由新文學運動到1949年前後的這一階段,「卻是一頁空白」,是嗎?他說:「在這堜珥n講授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它的範圍可不是從1917年起直到現在止。由於一些特殊的情況,以及材料搜集的困難等等,本課僅只講到1949年為止。」
由「五四」到1949年這一時段,在一些文學史家來說,早已訂為「現代文學」;由鴉片戰爭到1917年,是為「近代文學」;1949年後,是為「當代文學」。李輝英的說法,並不新鮮。而「現代文學」那一片土地,也非空白,因為已經有些文學史家,寫下不少論著了。
李輝英孤陋寡聞?或不認可那些論著?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李輝英大寫搵食小說的日子。究竟寫了多少?這相信難以統計。多年前,我在《明燈日報》的一日完小說,看到他署真名的都市風情小說,內容差矣,如果不是看到「李輝英」三字,我也不會取來看。他向劉以鬯學習,也用真名寫流行小說?不說不知,他有個筆名叫「夏商周」,報刊連載用,也出了不少三毫子小說。夏商周,夏商周,「三代之下無有不好名」,他不好名,僅止於夏商周,所以取了「夏商周」這個筆名。
其實,假如李輝英一來到這島嶼,就得以在學院任教,不憂衣食,專心研究,或會寫出比《現代中國文學史》更好的著作來。同時專心創作,也不用寫「夏商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