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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攝:梁小島 場地及服裝由「源Blanc de Chine」提供
上周五晚,當我坐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內,欣賞朱丹與香港管弦樂團的首次演出時,突然想起這位27歲的小提琴演奏家在之前的訪問中,對我提起的作為中國音樂家的「優越感」。台上的他,握着那把誕生於1763年意大利的名貴小提琴,把整場觀眾帶入了聖桑的《B小調第三小提琴協奏曲》的激情澎湃中,而在返場獨奏的舒伯特的《魔王》時,又製造出了一個緊張不安又扣人心弦的幻境,就在旋律糾纏到近乎讓聽者窒息的地步,朱丹突然意外的拉斷了一根琴弦。他輕輕驚嘆了一聲,隨即鎮定的轉向身旁的樂團首席,換了另一把小提琴重新投入音樂的世界裡。這一切,在觀眾善意和鼓勵的掌聲中,顯得如此從容。
我不曉得,18歲就首次登上了卡內基音樂廳,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的朱丹,在他的獨奏生涯中,出現過幾次中場弦斷的意外,但北京出生、16歲獲得全額獎學金赴紐約曼尼斯音樂學院深造,朱丹從中央音樂學院附中走出去之後,一定經受了無數的歷練。因此,當朱丹以獨奏家的身份展開與包括中國愛樂、法國國家管弦樂、蒙特利爾交響樂等在內的中西方主要樂團合作時,他的勇氣和自信也在慢慢建立。他將之解釋為中國音樂家的「優越感」。
演出結束後,我在後台再見他,問起那一刻是否很緊張?他輕輕搖頭,「他們(香港管弦樂團)非常專業,與他們合作,我不用緊張。」
伍迪.艾倫的忠實粉絲
朱丹至今在紐約學習和生活超過十年,按他的話說,幾乎住遍了紐約的每一個區域。2001年「9.11」發生時,還是學生的他正好住在離Time Square不遠的地方,那天正是新學期開始報到的日子,他一出門便發現周圍已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趕到學校卻發現已經停課。「當時還沒有完全清楚整個襲擊的過程,還是晚上家人打來電話說的。隨着時間的推移,才慢慢感受到可怕。」Culture Shock決不是一個短暫的過程,「就好像我只有離開家這麼多年,才逐漸體會到身為中國人的驕傲。」
不過紐約仍是朱丹的第二個家。多元藝術的交融和藝術人才的高密度聚集,讓他感受到了大都市的鮮活創造力。也許是都住過布魯克林區的原因,朱丹是電影導演伍迪.艾倫的忠實粉絲,幾乎看遍了他的所有電影。聊起偶像,他興致勃勃,「伍迪.艾倫是在用他自己的語言來表達的藝術家,你可以從他電影的第一個場景就看出那是他的東西。」隨後他又引申到音樂領域,「其實偉大的演奏家也是如此,你能從他演奏的第一個音認出他來,而不是隨波逐流。」
朱丹曾在大學裡做過音樂助教,近年來也到國內開大師班,見過一些學生寧願追求CD刻錄機的效果,卻失掉了自我,「我很幸運,在我音樂成長的路上,遇上了許多前輩大師。曾有一位老師的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他說,你應該有勇氣去拉一個美麗的錯音而不是拉一千個正確的音。」中國教育給他打了基礎,西方教育則教他去看樂譜以外的東西。
與小提琴建立完美婚姻
現在,朱丹一年在世界各地有40至50場演出,平均一周一場,待在機場的時間甚至比在家多。但在朱丹身上,似乎感覺不到頻繁旅程後的孤獨,「演奏家就是一直在路上,」他說,「但到現在為止,我每次出國還是會很興奮,即便是到那些去過的地方。每次停留時間都很短,正好可以慢慢去發現不同的東西。」於是,他的朋友們也散落各地,做什麼的都有。近幾年他還多了許多回國演出的機會,包括06年參加源起法國的的布拉特卡薩爾斯音樂節,在中國城市巡演。
現在伴隨朱丹演出達2年的名貴小提琴,是他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把。樂器由紐約的一家基金會借出,他對它呵護有加。「這把琴已有250多年的年齡,它有自己的性格,我剛開始拉的時候,發現它還有很多潛質沒被開發。」古琴隨着拉琴人一起成長和變化。「我原來一直沒有固定的琴,很多演出到開始前一兩天才借到,好在那時我對琴適應快。」
「和琴的配合就是建立一場完美的婚姻,我能感受到和它在對話。」朱丹希望,不久的將來能舉辦自己的音樂節,不是自己做主角,而是邀請不同音樂大師與有才能的新人合作。
「有時演出之前,我會想,如果這將是我的最後一次演出會怎樣,真的。」朱丹說,演奏將是他持續一生的事業。
看着朱丹托着斷弦的小提琴向觀眾席鞠躬致謝的那一幕,我能感到他那種對古典音樂、音樂大師,以及對觀眾的謙卑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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