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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軍崛起》上冊
黃亞明
有時候我很不明白為什麼晚清如此令史學家、非史學家們側目,讀多了挖掘那段歷史的專欄後,忽然醒悟,因為它不遠不近,距離適中,恰好能勾搭上讀者的好奇心,且能與當代做做比較。又,寫作者還能鑽進歷史的肚子裡,寫出人物的血肉和骨頭,若挖了罕見的史料加上好文筆,就像頭漂亮帶花的小梅花鹿,突突突地,讓人心激盪。
打住。譚伯牛的《近世湖南軍團的爭霸傳奇:湘軍崛起》,計上、下二冊。這是他在某電視台搞「講壇」後的收成。「講壇」儘管多已遭人詬病,仍舊不妨礙譚伯牛口舌生津。一是他講述湘軍,能跳出史料外,所謂入乎其內出乎其外,顯示了品史的功力。二是,他居然把講堂當作專欄。以前我聽說過,專欄類似女人的短裙,多少得有些「春光一露」的攝魂效果,否則勾不住讀者的眼珠;反之,粗黑的腿毛和底部的秘密還是要保持在裙子底線以內。把握準了,一壇專欄靚湯,把握不住,閻崇年先生「掌摑門」和于丹女士的「紙條門」便是麻辣的前轍。譚伯牛的聰明處,就在於不虛妄,不胡扯,事出有因,不違常理,語言卻是點些網絡化,上下各界讀者均可找到喜歡的契合點。三是,這部書冒名小說,其實更像和我們聊天,聊效顯著,卻未因辭害義。
但歷史著作的要緊處,僅憑好語言是完不成的。《湘軍崛起》總體乃以人繫事,脈絡分明,即以軍事進程的開展為敘述線索,以主要人物為敘述焦點。包括創建湘軍的曾國藩、大器晚成的左宗棠、一代「梟雄」胡林翼及名將王珍、羅澤南、李續賓、多隆阿、鮑超等。我注意到,譚伯牛至少對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的評價相當中肯。他認為曾國藩,複雜、曖昧、難明,既平易近人,性情真摯,骨子裡抱有精英主義情結,卻又耍無賴,比如在幼天王是否逃出南京這個問題上,他與左宗棠的爭辯,其操行方面不無值得商榷。「忠告而不善道」的左宗棠,性格的弱處是該認的錯他絕對會認,但是他最多認一分二分,其他幾分,都錯在對方。譚伯牛對胡林翼「謀事」的本領,是與李鴻章相提並論的。他說「兩人處理各種事情、各種關係的能力,都非常強,都敢於突破成規,為了把事情做好,甚至可以不擇手段。」確實恰中肯綮。
書中提出並解答了一些湘軍史上繞不開的問題,譬如湘軍轉戰南北,前後期的領袖有什麼風格上的差異?再譬如,前期領袖是胡林翼,直到攻克安慶,他逝世了,湘軍領袖才變成曾國藩,這兩個人有什麼異同?他們的獨特風格對湘軍的影響又如何?同時,作者也在澄清一些個人逸事的流言,即闢謠。如曾國藩會不會稱帝?想不想稱帝?能不能稱帝?胡林翼是不是得了花柳病,甚至因為此病沒有子嗣?等等,作者都通過事實和合情合理的邏輯推理,澄清這些謠言。還有一些重要事件,作者詳細加以證明,將真相揭示出來。如胡林翼早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在家鄉、在江南、在北京、在貴州,表現出什麼樣的風貌?左宗棠在湖南惹上的殺身之禍,內幕如何,局外援救又如何?湘軍在朝廷的奧援是什麼情形,朝中有哪些高官親貴明裡暗裡幫助他們?湘軍統帥與權勢集團——譬如「肅黨」——的關係,又是怎樣?上述所謂的「揭秘」,既能滿足「講壇學」的需求,也是考驗一位嚴肅的史學作家搜羅史料和分析能力的關鍵之處。
譚伯牛有兩個關於湘軍的觀點,頗為耳目一新,列舉如下,留給讀者評判:1、團結並不是湘軍的特色,起初招募兵源時顯示的地域成見和歧視,實在是未來湘軍集團之地方主義、宗派主義的濫觴。2、胡、曾、左之所以成為湘軍大佬,絕不僅僅因為他們具有高尚的品德,超強的能力,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別的,就在於卓越的籌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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