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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珠》折射出不少中、日文化。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李慶餘
執筆之際，無線播映的超人梅比斯已接近尾聲，其實，梅比斯早於三年前已在日本播完，之後又至少拍了三套外傳及三套電影。去年十一月，最新的梅比斯電影《銀河傳說》（又名《復活皇帝》）更在強勁的宣傳攻勢下於日本上映，轟動一時。筆者有幸看過該電影的前傳，發現電影中的超人學習了不少成龍式的高難度動作，畫面悅目非常，絕不比荷里活的電影遜色。
鹹蛋超人中的反西方意識
根據神話學大師喬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的解說，神話中的英雄經歷，大都離不開召喚→啟程→歷險→歸返的模式，他稱此公式為「原型」(Archetype)。相信看過鹹蛋超人的讀者，不難歸納出下列的「超人原型」：1. 超人寄居在地球人身上，又是宇宙警備隊的隊員；2. 超人為保衛地球而與怪獸苦戰，直至胸前的訊號燈響起；3. 超人最後用死光打敗怪獸；4. 隊員不知身旁的戰友就是超人。
梅比斯是鹹蛋超人誕生四十年的紀念作，換言之，日本人已看了鹹蛋超人四十年，而不少香港人也是他們的「粉絲」，為何鹹蛋超人能憑上述簡單的公式，就歷四十載而不衰？
超人片集其實充滿了象徵意義，首先，超人來自光之國，雙眼發光，明顯地是光明的象徵。第二，不少怪獸皆來自黑暗的國度，那麼，超人打怪獸，其實就是光明與黑暗的對決。翻開近代史，日本人曾受西方的無理侵凌，但在明治維新後，國勢轉強，甲午戰爭中大勝中國，之後又與西方列強一起瓜分中國，日本因而與西方列強看齊，再加上傳統的武士道精神，令日本人自以為代表着正義與光明的一方。可是，好景不常，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在日本投下了二枚原子彈，令日本國土大受破壞，西方人由是成為了破壞與黑暗的象徵。正因黑暗勢力必會為日本帶來破壞，這情結投射到超人片集中去，就形成了每次怪獸出場，都必要破壞建築物，殘害日本人的場面。這也解釋了為何日本製作的「XX戰隊」，最後也必然出現怪獸變大，四處破壞的情景。相反，中國人愛看的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打鬥，不管是以往的黃飛鴻打石堅，還是成龍打「鬼佬」，主角都從不會變大，也不會為大地帶來破壞。由是觀之，超人打敗怪獸，就是日本人打倒西方人的象徵，仇外心態在此表露無遺。
在有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龍珠》
除了鹹蛋超人外，《龍珠》也陪伴了不少香港人的成長。《龍珠》前後播放了差不多十年，美國拍的《龍珠》真人版電影亦已於去年在香港上映，其蘊含的文化意識極其豐富。龍珠的劇情看似多變，但其實反映了日本人戰後的複雜心情。
鳥山明最初創作《龍珠》時，刻意為這動畫加入中國元素，以致其深層無意識難以被察覺。動畫中的中國元素有：１. 龜仙人是中國武術高手；2. 人物取材自中國的西遊記；3. 龜波氣功、影像殘留拳等招式，皆源自中國武術；4. 主角之一的無閒是少林僧人。
鳥山明除創作了《龍珠》外，他還創作了其他深入民心的動畫，如：《I.Q博士》、《藍龍》等，這些動漫的主角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小孩子。當鳥山明有意識地在創作小孩為主角的故事時，其內心情結自然不會顯露，但《龍珠》的與別不同之處，就在於該片講述了主角孫悟空從小孩到長成的戰鬥經歷。傳聞鳥山明因《龍珠》的收視太好，所以被迫一直作下去。若從另一個角度看，孫悟空長成後的經歷，並非作者有意創作的故事，這個時候，作者的潛意識便表現了出來。
悟空長大後，在一次慘烈的戰鬥中，變成了超級撒亞人。超級撒亞人與普通撒亞人的分別，在於前者的頭髮和眉目都變成了白色。明顯地，他由一個日本黃種人變成了美國白種人。至於超級撒亞人所要面對的歹角，如斯路、菲利、七星龍等，都具有蜥蜴形態，而蜥蜴所代表的，正是未開化的蠻夷。因此，悟空打敗這些角色，就代表着西方的文明戰勝非西方的非文明。
《龍珠》的象徵意義
後期的歹角中，有一個並不具有蜥蜴形態，他就是魔人布歐。布歐最初是個很肥的人，後來慢慢變瘦，而瘦的魔人又比肥的魔人厲害。這種變化其實是由日本相撲手變成歐洲拳手，作者鳥山明筆下所表達的，正是與鹹蛋超人相反的訊息：否定日本傳統的力量，並對外國勢力作出肯認。
象徵着白種人的超級撒亞人打倒一切邪惡人物，所表現的就是日本戰敗國的媚外心態。悟空小時候，最引以自豪的武功就是龜波氣功，可是長大後，他的對手基本上都不再怕這氣功了，於是，他到天神的居處，學習新的戰鬥技巧，其中卡通描述最詳細的，就是如何憑着「氣」來感應對手的強弱。所謂「氣」，無非是指中國氣功一類東西。在變成超級撒亞人後，悟空戰勝對手的方法，卻變成了白人拳來腳往，不講究武功路數的原始打鬥方式，即俗語所謂的「爛仔交」。這種打鬥方式所表明的，正是日本人去中國化的心願。明治維新以前，日本學效的對象是中國；明治維新以後，日本學效的對象是西方。
奇怪的是，由美國拍攝的真人版《龍珠》電影，卻表現了追求中國化的志願。首先，電影主角是一位美國青年，他雖有一身好武功，但卻不能展露出來，結果經常被同學用原始的拳來腳往方式所挑釁。之後，主角在某個晚上，因要出席佳人的約會，所以被迫展露一身中國功夫，並輕易打倒了阻止他赴約的美籍同學。後來，主角找到了龜仙人，才知自己跟爺爺所學的無影鶴掌只是氣功的入門，最高深的氣功乃是龜波氣功，亦只有龜波氣功，才能打倒笛子魔王。
鹹蛋超人所表達的，乃是對西方人的仇外心態；《龍珠》漫畫所展示的，乃是去中國化的媚外心態；《龍珠》電影所傳達的，是對中國武術所代表的中國文化的仰慕。這種仰慕，正是中國富強起來，中國人憑武術走進國際影壇所帶來的結果。另一點不得不提的是，《超人梅比斯》不斷強調戰友之間的情誼和互相支持的重要性，它對人性的重視程度，是其他超人片集中未嘗有的，這種精神與儒家重視人倫的觀點不謀而合，可以相信，隨着中國愈來愈強大，儒家的倫理觀念將會更容易被其他地區的人士接受，日本人去中國化的意識形態亦將會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將是中國文化的復興，以及日本人對中國文化的重新學習與理解。 （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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