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碩鳴 資深傳媒人
翻開內地報紙,有條新聞特別搶眼,黑體字寫着「紅色歌曲暖人心」,有點像文革時唱的「黨的光輝照我心」一樣,覺得有些不合流。一段時期,重慶「唱紅打黑」成為這個城市的標識,重慶百姓大多讚好,他們說,通過「打黑」,重慶人的安全感上升;大聲「唱紅」,重慶人精神了。不過,重慶以外的其他省市有人卻另眼相看,質疑「打黑」過程有違程序正義,「唱紅」落下了「極左」的笑柄。「打黑」是否公平公正,不僅司法專家,老百姓也會自有公論,因為任何法律都是為現實服務的。「唱紅」也是,讀經典不是為了重拾舊時的記憶,而是為了創造符合這個時代的社會價值。
紅色歌曲能否暖人心自然見仁見智。這樣的活動有健康意義,但這樣的表述太過抽象,太過「文革」化。事實上,在文革時期,曾經的紅衛兵、紅小兵確實相信過,紅色歌曲可以暖人心。大家手拿紅寶書,「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因為堅信是毛澤東領導的革命把中國人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大家只革命不生產,中國人的日子卻越過越窮;直到鄧小平復出,要把中國老百姓從貧窮中解放出來,才知道,光唱紅色歌曲暖不了人心。中國要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帶動大家走向共富,唱紅歌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重慶「唱紅打黑」成為城市標識
這樣的路走了三十多年。改革開放中,社會效率確實倍增,但不「唱紅歌」的日子,現實是,社會貧富兩極分化,官場貪污腐敗,天秤向一部分人傾斜的結果是讓社會喪失了公平公正。除了金錢、利益、效率以外,找不到可以反映這個社會特徵,可以成為這個社會追求的價值。如果說毛澤東革命時代反映的是以「紅色」為理想特徵的社會價值,那麼,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中國開啟致富時代追求的是以「金色」為財富特徵的社會價值。只為錢而失去了社會精神的社會,為官者不知如何為民;司法不懂維護正義;富者全然不顧社會責任。三十年來沒有找到走向共同富裕之路,十三億人中竟然出現一億精神病患者,無望、無助的農民工只能以跳樓為歸宿。
「以人為本、科學發展、和諧社會」的理念,是期待把中國從不公平、不公正中解放出來,重塑失落的社會價值。這是中國在其精神追求與價值觀念層面的一次歷史性超越,要從拜金主義中尋回人性的本質,當務之急是要在「以人為本」的基礎上重建中國新的價值體系。在追尋社會公平、公正的時代,反映的是以「本色」(還原人本)為特徵的社會價值。如果說「紅色時代」突出強調「政治價值」;「金色時代」單純追求「經濟價值」;那麼社會公平、公正時代要尋求的則是全面發展的「人的價值」。
應該說,重慶基於這樣一個時代轉折啟動「唱紅打黑」,倡導《讀點經典》。當政者是希望在這個丟棄了社會價值的荒誕時代,重拾的不是紅色的記憶,而是倡導一種全新的社會價值觀。是一種社會平等、追尋正義、強調效率、體面尊嚴、突出時代精神的幸福觀。翻開重慶編輯的《讀點經典》,裡面的內容古今中外,包羅萬象。有在「文革」被摒棄的「孔孟之道」,也有在開放時代被嘲笑的革命故事。看得出,編著者是想尋找超越「紅色」和「金色」的普世價值,找到突出人性的「本色」。
倡導一種全新的社會價值觀
《讀點經典》中不少內容都有現實的解讀。一則革命烈士方志敏在獄中寫下的故事——清貧,足以令現今不少當政者汗顏。當年的方志敏從事革命鬥爭十多年,經手款項數百萬,但他在被捕時,國民黨士兵只搜到一枝筆和一隻時表,身無分文。那幾個士兵被激怒,以為他把錢藏起來了。方志敏說:「我不比你們國民黨當官的,個個都有錢,我今天確實是一個銅板也沒有,我們革命不是為了發財啦!」不過,今天的官員,比當年當官的要有錢多了。革命為了什麼,GDP增長為了什麼,很值得深思。
管子的《牧民》節選,主要探討統治人民、管理人民的方法,集中體現了管子的民本思想。《讀點經典》的這段選文提出管理人民的要義在於滿足人民的意願,使人民生活幸福。數千年前的古人都知道:「能佚樂之,則民為之憂勞」。如今的地方官,又有多少人能日理萬機以使百姓安逸快樂呢?《讀點經典》中,這樣的故事隨手拿來,關鍵是看怎麼讀,讀了以後怎麼做。
讀點經典,再唱紅歌,不是要重新拾起過去的紅色記憶,每一個為政者需要反思的是,在中國經濟突飛猛進的今天,在一部分人暴富起來以後,我們缺失了什麼?中國要建立「人本」價值觀,為官者該做些什麼?因為,今天唱紅歌,老百姓絕對不僅僅只要暖人心,而是需要一種新的社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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