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現代社會,對於藝術家的關注多來自於兩點:拍品和行為。似乎藝術家的價值除了與他的展覽次數,拍品價格掛u外,藝術家這幾個字只能躺在詞典裡等待被翻看。像是齊白石這樣的藝術大師,身前身後名固然重要,但如果這樣的大師的作品只限於紙墨上,未免令人遺憾。「齊派藝術應該走得更遠。」這是齊白石再傳弟子高克非的理解。高克非日前在深圳舉辦了自己學藝30年以來的第一個書畫展,談及為何數十年來才有了自己的展覽,他說,只是希望讓更多的人知道,齊派藝術仍然在延續和發展。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熊君慧、張瀛戈、李薇 攝:張瀛戈
在同門師兄的眼裡,高克非表現得有點和現代藝術家「格格不入」:總是一襲白衫,手執折扇,神情恬淡。只要開口聊藝術,他就滔滔不絕,尤其聊起中國繪畫,如數家珍、不急不躁,綿綿不絕。「老北京」高克非承襲齊門的書生傲骨和反覆錘煉的詩書傳統令他沉澱厚實。高克非自幼學畫,少年勤奮,又天資聰穎,並拜得王慶雯、婁師白為師,成為齊白石的再傳弟子。他也因為癡迷於藝術,拋卻了當年如日中天的IT業,棄鍵盤執筆管,選擇了一條藝術的「寂寞之道」。
「中國畫很講究和寫文章一樣,畫面講究起承轉合,通過物象把自己想法表達出來。和寫詩也是一樣的,表達一種心境。」這是高克非對記者強調最多的一句話。「起承轉合」四個字不僅道出了他的作畫之道,更成為了他做人做事的守則。
天注定的緣分 從藝齊派藝術
高克非1968年生於北京,自幼酷愛繪畫。小學期間繪畫作品多次在北京市少年繪畫比賽中獲獎。曾於北京市朝陽區教師進修學校有幸得到周思聰、金鴻鈞等畫界前輩的頒獎。1979年他拜齊白石入室弟子王慶雯先生為師,正式學習中國畫。拜師學藝這件事情對於高克非來說就像是人生中的「啟」。他對於恩師之教誨至今念念不忘,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在高克非眼中,這位「師傅」對他的影響似乎更重要些。
在他為恩師撰寫的文章中,他提到:「先生身材偏矮,背略駝,面容雖清瘦,雙目卻炯而有神。談話音輕而言語斯文,於高興處喜抿嘴而笑。我當時年幼,不過一清貧學子,先生教我,亦不取分文。我每次帶去四尺整紙生宣四張,充作學費,先生則取一張,裁四分之一為我作畫示範,範畫贈我以便臨摹學習。因身居窮鄉,先生囑我每次前來,必須帶些近期的《參考消息》給他,我便每次無一間斷,直至先生去世。」
高克非還對恩師的嚴謹教學念念不忘。他回憶,先生傳藝非常嚴肅認真,我每次帶去數十幅習作呈閱,先生逐一看過且以藍色鋼筆逐一批改。每每見到我有一點進步,先生於誇讚之中常常面露得意之情,其神態至今難以忘懷。先生每次為我作畫示範之前,先研墨半小時,言白石老人一貫如此。待作畫時,先生遂令家人迴避以圖室內之清靜。先生作畫前總以指甲在紙上輕輕勾畫以作構圖,作畫時聚精會神,輕而無語,惟到重要之處方輕聲提醒我注意觀看。待畫完後再為我講解畫法與構圖,每次畫完,先生必將畫幅懸掛於牆上,與我邊講邊看,於不盡意處取下再補數筆。畫前畫後,其筆洗中的水始終清澈,言白石老人亦一貫如此。
「記得先生那方形畫案亦是飯桌,有時畫到天晚,先生留我吃飯,我便幫先生將筆、硯等物由桌上搬至別處……先生的最後時光即是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度過的。我至今未能忘懷的是那陋室雖簡,而每次前去都能得見先生掛於壁間的新作;雖是木樑土屋,卻有雅致的盆花、盆景點綴其間;雖然窗外雞鳴犬吠與畫室中先生文雅的談吐極不和諧。而我每次由先生之陋室回到自己的樓房住處時,常想茩n盡快在這強於先生數倍的環境中練好這次之所學,以便盡快再次回到先生身邊聆聽教誨。」
從師以來,恩師的點滴行為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荌爭J非,潛心、淡薄、精進這些關鍵詞成為了他學藝之路上收穫的財富。也正因為如此,直到今年,他才開辦了自己學藝30年以來的第一個個人展覽。因為對於他來說,齊派藝術就是齊白石老人所說的「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事,要通過形把神表現出來,不是單純表現物體的外形。最終是要給人帶來美感。」
齊派藝術的繼承與發展
高克非的作品繼承了齊門的三個傳統:筆墨上的錘煉、構圖上的奇絕、內容上的巧思。而這一切便得益於他的虛心求教之路。在王慶雯之後,高克非又拜著名花鳥畫家張世簡為師,但他始終不能忘記對齊派藝術的嚮往。1990年他拿茼菑v的畫作,找到齊白石先生的另一位弟子婁師白先生家中求教。此後的20年間,他拜婁師白為師,系統地研習齊派畫風。
他認為中國畫講動感,講變化。因此,畫畫追求一種和諧,雅致。藝術帶給人的是心靈的洗禮,譬如看一幅好畫,心煩的人看了能靜下來。為什麼古代能出那麼多的名家名作?就因為他們潛心研究,作畫猶做人,不是擺開一副大師的樣子,就能成就大師。觀察、揣摩、追尋、拿捏,每一個環節都要絲絲入扣,甚至「墨該研到什麼程度,紙張選擇什麼質地,都是應該有所度量的」。
當然,每一個藝術家都希望自成一派,風格自成一體,但高克非覺得,揣測自己獨特的東西,要形成獨特自我風格非易事。他曾經選擇從題材突破,在自己的兒子誕生後他開始嘗試畫豬(兒子屬豬),這就是其中「承」和「轉」,因為水墨畫真正畫豬的人不多,豬並非像魚蝦蟲鳥般動、靜相去甚遠,豬本身是偏靜態的,動態沒什麼變化,因此,抓得住它的要點和神態是一種很大的挑戰。但高克非還是想要嘗試,他希望能用學藝以來的齊家鑽研精神找到畫豬的切入點。
高克非的中國畫不因簡而單薄,不因少而空洞,不因畫日常之物而缺少情趣。他畫的棕櫚自有筆法,他的指墨蔬果爽利而潤澤,尤其是他畫的《官上加官》、《誰黑》、《大肚能容,笑口常開》,於筆墨外更頻添出個人的風貌與趣味。他將骨子裡的書生傲骨和老北京的和氣融為一體,因此,他的畫作總是畫中有味,畫外有情。
「功夫在畫外」——高克非時刻這樣警醒自己,承襲和發展齊派藝術,並非只是在畫作上的傳承,詩、書、印都應該是有所理解和鑽研的內容。
心行合一成就藝術之路
高克非不僅能畫,亦是一位書畫鑒藏高人。對20世紀京派諸家,尤其對齊門一脈,他無不諳熟於胸。和他一同工作過的師兄曾回憶說:「如遇問題請教克非兄,他有問必有答,且分兩種:一種是『我拿不準』,他必在當晚研究或請教師友;另一種則會道『我負責地說』,直陳他的觀點及依據,不含糊、不躲閃,顯示出克非兄於書畫鑒定上的邏輯與嚴謹。」高克非醉心於國畫藝術研究,也正因如此,他的畫作不標新立異,而是實實在在一步一步地學習白石老人畫風。「齊老的畫作講究感情,需要情緒,如果沒有內心的沉澱和文化的積澱,也許做再多的臨摹都是無用的。」高克非說,藝術生命的傳承和發展遠比一時的成就要重要,我願意用更多的時間去研習、挑戰、突破,在歲月的磨礪中豐富和精進自己的藝術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