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拉．阿利莫夫（塔吉克斯坦） 黃玫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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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因為車子停在原地已經二十分鐘了， 但通向北京市中心方向的車流卻紋絲未動。首都交通擁堵嚴重，恐怕只有最懶惰的記者沒寫過報道，今天就連他們也要一顯身手了。司機們紛紛走下車，滿懷希冀地望着遠方，幻想着也許在遠處的某個地方， 哪怕是非常非常遠的地方，車流能夠動起來。 但是，唉......所有的人與車都停留在原地，就像在無風的天氣裡，灼熱的空氣凝固了一般似的。
這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北京正在緊張籌備世界上最大的體育盛事--第二十九屆夏季奧運會。我的車就停在東三環上離外交公寓和燕莎商業中心不遠的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儘管當時汽車的數量顯著增加了數倍，但北京的街道還是劃分出了寬度幾乎相當的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因為逾百萬的北京市民都擁有自己最可靠的「兩隻腳的鐵朋友」。那時在高峰時段，北京的十字路口匯聚的不僅有排成長龍的汽車，更有騎自行車的人們，他們在屬於自己的寬闊的車道上，老老實實地等待着信號燈上那個畫着自行車的符號閃亮起來。
我喜歡饒有興致地觀察騎自行車的人，好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從來都不急着變換顏色，這使我得以從容地研究下各式各樣自行車的生產廠家和品牌，也可以琢磨下騎在車上的人。顯然，自行車適合做生活中所有的事，比如說，可以載着孩子和愛人；馱着買來的東西和玩具，大包小裹，酒瓶子和送熱披薩......騎車的人神態各異，代表着北京籌備奧運會期間煥發的勃勃生機。
2007年8月的一天令我難以忘懷。我正在等待綠燈時，觀察着車窗外綿延上百米的自行車大軍，頭腦中忽然產生一個想法，覺得他們所有人都被某種事物連結成一體，感覺他們都在朝同一個方向注視着什麼。我不由自主地追隨着他們的視線望去。在我和所有街上行人的面前，展現出一個巨大的電子屏幕，自上而下固定在通往首都國際機場路邊一個新建的高樓外牆上。之前，我沒有發現這個「活着的」的屏幕。屏幕上變幻的廣告畫面令人眼花繚亂，受邀來奧林匹克之都的客人們遊覽着北京的名勝古蹟，更重要的是他們將參加奧運會。不知從哪一刻開始，屏幕上出現許多著名歌手、演員和運動員。看着快速變幻的字幕，我明白他們是在唱那首膾炙人口的奧運歌曲《北京歡迎你》。突然，我聽到這些騎車人與屏幕上的人齊聲唱起歌來。他們凝重的、由於等待而顯得疲憊的臉龐立時生動起來，變得愈發善良和明亮。在他們的眼睛裡，我發現了快樂和驕傲，為了他們的祖國，為了他們熱愛的北京城。這座奧運之城將首次接待來自全球各地的優秀運動員和客人。我也由然產生渴望與這些騎車人同聲齊唱的激情，就在這時，由汽車和自行車匯成的兩股車流開始向前移動......
十年轉瞬即逝，但這幅畫面卻時常閃現在我的眼前，令我浮想聯翩。每當汽車停在東三環路的那個十字路口，抑或焦急地等待車流運動的時候，我的耳畔都彷彿響起《北京歡迎你》那熱情的旋律，以及騎車的人群並不諧調的歌聲......
遺憾的是， 這歌聲只能在我記憶中迴響了，就像這些騎車人，他們從來不是北京寬闊街道的主人，而只是過客而已。顯然，他們中的大多數還沒開上汽車，而每一個擁有四輪「鐵馬」的人只能坐在車子內獨唱...... 儘管如此，希望還是有的，那些唱着歌的騎行者們必將重新回到這座古都的大街小巷。
P. S.: 據統計，1997年中國共有6.7億人擁有自行車，而擁有汽車的人數僅為1.2千萬。截至到2017年上半年末，汽車愛好者的人數增至3.04億，而騎自行車的人數則縮減兩倍。有趣的是，近年來在汽車氾濫的歐洲卻出現相反的趨勢：自行車一年比一年流行。為了保證騎行者的安全，歐洲各國劃出專門的自行車道，總長度已超過1萬公里。
2017年8月14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