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楨 博士 香港智明研究所研究總監
是月7日,乃俄國十月革命百年慶;而早前,更是馬克思《資本論》出版一個半世紀紀念。從普魯士到布魯塞爾,從巴黎到倫敦;共產主義革命從馬克思走到列寧,剛好半世紀。其發展之速,或亦出於該猶太裔哲學家意料之外。到了今天,蘇聯的興衰始終是20世紀環球史頭等大事。 另一方面,當世界即將邁向21世紀的中段,發生在十年前的美歐金融海嘯,卻警醒茪H們,馬克思的預言並不遙遠。蘇聯的故去、蘇共的散聚,並非法蘭西斯.福山所謂《歷史的終結》。相反,經過日月錘煉的馬克思主義,仍然啟迪茪H類走向未來。在這一刻,我們仍有鑽研其經典,與現實相印證、再思考、再出發、再運用的價值。認識原始馬克思主義的局限,與認識其生命力,同樣重要;而當中,《資本論》始終佔據核心中的核心位置。
馬克思深受自馬丁.路德以來,普魯士新教文化所影響。一方面,有其叛逆性、追求個性解放的精神特質;另一方面,也有運用傳統普魯士、法國浪漫詩人的傳統傳意技巧。毋庸爭辯,不管是褒是損,《資本論.第一卷.第一章》在這方面確實發揮得淋漓盡致。
馬克思的一生並不如意,在巴黎的日子尤其不如意,其重要著作一律在其生活較穩定的倫敦年歲裡面世。即便如此,也不能低估法國哲學家盧梭對其精神深處的影響。中國人對此不應陌生,史遷寫史,就是情理兼備、融情入景,沒有所謂絕對的主觀和客觀;其實秉承了孔子《春秋》筆法的傳統-對於大歷史的論述,其實包含蚢儱磳N冷峻的觀察、對世人熱切的關懷。
寫《共產黨宣言》的是馬克思,寫《資本論》者,也是馬克思;其革命領袖與社會科學家身份並存,從來不應該是後世研究者應當迴避的歷史事實。直到今天,馬克思學說的成功,體現在150年過去,支持與反對兩大陣營仍然圍繞「剩餘價值」概念而爭論;即證明馬克思的洞見,相關發現的時代意義。
就像牛頓時代的天體物理學家,透過「光色譜」中的「黑線」,一步步推斷、論證出「電子躍遷」、「暗物質」一樣;馬克思透過分析人類發展歷程的上、下層結構,指出「剩餘價值」的存在,而由「剝削」建構的權力關係,最終亦為階級革命所終結。由此,我們便可辯證地理解「市場」在社會經濟發展的作用-在一定科技及制度條件下,會緩和「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的對立,但終歸解決不了兩者根本的矛盾。
美歐金融海嘯,就是因為國際大都會的資產階級,透過剝削勞動者的剩餘價值,而累積了無法消費、又難以投入實體經濟的龐大資金。最終,相關資金的閒置,催生了複雜的金融衍生工具,最終帶來了災難。有意思的是,跨國金融財團,尤其是投資銀行的主導權,並不操控在股東會、董事局手中,而是由所謂「職業經理人」代行。
金融機構的權、責相分離,造成風險由股東、存戶所負;但收益透過薪金、分紅,以「工資」的形式進入所謂「職業經理人」或「投資專員」袋中。此一現象,在諸多馬克思、列寧著作中,都無法預見。「剩餘價值」以前所未見的方式轉化,所謂「職業經理人」、「投資專員」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資產階級;所掌控的「生產工具」也全面虛擬化。
以此為背景,所謂「Fintech」、所謂「金融科技-科技金融」,將為人類社會帶來怎樣的挑戰與機遇,就實在值得人們用最深邃的思考作檢驗。馬克思可不是福利主義者,對於「第一次分配」、甚或「第零次分配」-生產資料的掌握,是「剩餘價值」理論的精髓。如何更新《資本論》、如何補充《資本論》,由全球化帶來的挑戰,正是最合適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