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大佺
拾柴火也叫「撿乾柴」，就是把樹上掉下來的枯枝撿回家。小時候，看到哥哥姐姐們幹農活，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就背個小背兜，去樹林裡、田埂上，把樹上掉下來的枯枝撿來裝到小背兜裡，回家給母親燒鍋煮飯時用。這活兒不重，又很安全，父母也就放心地讓我們去做。
比起稻稈、麥稈、雜草來，乾樹枝易燃，耐燒，母親很喜歡。看到我背了一小背兜乾柴回去，總要誇獎幾句。聽到母親的誇獎，我的心裡甜蜜蜜的，去撿柴火就更有勁了。
拾柴火也不易。山林和樹子是生產隊的，屬於公有財產。每一棵樹子和樹上丫枝的處理，都必須經過生產隊的分配。唯有樹上的枯枝，誰撿到屬於誰。那時候山林還沒有被全部開發，單我們生產隊就有大嶺山、獅公山、方山、五山等山林。山林裡主要以榿樹為主，樹林周邊的地邊上，則栽着柏樹。
榿樹根系發達，長得快，枝椏多，主要用於燒柴。每年冬臘月，生產隊都要組織社員到山林裡間伐一批。砍倒的樹子抬到生產隊公棚裡，用木鋸鋸成一節一節的「柴筒筒」。生產隊用大秤把柴筒筒秤過斤両，分到各家各戶。如果砍的樹子少，每家每戶還分不到一節柴筒筒呢，生產隊就讓社員用斧頭把每節柴筒筒劈成柴塊，劈開的柴塊有菱形、方形、三角形等，被稱為「柴花子」。然後生產隊用小秤把柴花子秤過斤両，按人頭分到各家各戶。至於樹丫枝，就直接估堆堆分給各家各戶了。柏樹則不同。柏樹是建房子和做傢具的好材料，生長緩慢，很多年都難得掉一棵。柏樹丫枝可以用來熏臘肉。
拾柴火的季節主要是冬季。那時候樹葉落光了，經過一個夏天的暴曬，老枝開始枯掉，北風一吹，啪啪往下掉。每拾着一枝乾柴，那歡喜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拾完自家生產隊的山林的柴火，有時候還去鄰近生產隊的青岡林裡尋找。
後來林地開發，山林沒了，父母就找鐵匠舖給我們打一個「搭鈎」，用一根細細的斑竹竿穿進去，用一顆鐵釘子鎖好，我們就背着背兜，扛着搭鈎，行走在田埂地邊，看到那些乾而未枯的枝丫，用搭鈎鈎住，輕輕往下一拉，樹枝丫也就「啪」地一聲脆響，掉下地來。當然，我們只能在生產隊的地盤上拾柴火，各家各戶自留地樹上的乾樹丫，我們是不能隨便去搬的，那是屬於私人家的東西了。
有時候遇到山洪爆發，家鄉小河的上游會沖下來一些木柴，這些木柴中，有木棒、樹丫、樹樁以及樹子，這時候大人們就帶着各式各樣的工具，去河邊打撈。當然，那叫「撿水柴」，是大人們的事情了。
生產隊的樹木有限，拾柴火的小孩很多，很多時候，我們也撿不了多少乾柴，甚至空着背兜回去的時候也有。一天，我背着背兜轉了很久，也沒撿到多少乾柴。轉到一座山坳上時，忽然發現在一棵枝繁葉茂的苦楝樹樹上，有一個很大的鳥窩，鳥窩用乾樹枝密密麻麻組成，上面還堆着一些枯草，樹不算高，我的搭鈎剛好夠得着鳥窩的地方。這一發現讓我興奮不已。我看看左右無人，迅速用搭鈎將鳥窩鈎下來，這時兩隻鳥兒從天空俯衝下來，飛到樹子上空盤旋嘶叫，我什麼也不管，三下兩下將鳥窩扯散，將樹枝塞進背兜，做賊似地逃回家去。
母親看見我回家時小背兜裡裝得滿滿的，先是很高興，看了柴火後，嘆了一口氣。母親對我說，鳥兒也有靈性，這麼大的一個鳥窩，一定是鳥媽媽為孵育小寶寶準備的。你扯散了鳥窩，破壞了鳥兒的家，這下牠們因為你的搗蛋無處安身了，這樣做是不對的。小孩子做事情，要踏踏實實，不能投機取巧，不能破壞有靈性的東西的家園。
母親的一席話，讓我慚愧地低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