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岳華往生，我作為小小觀眾，最記得兩件事，一是《大醉俠》裡的猜字謎語，二是多年前一則花絮。
那字謎謎面用粵語讀出是︰「一點一畫長，一撇向南洋，十字對十字，日頭對月亮」，打個「廟」字。如沒記錯，是電影中客棧內的橋段，有人用手指蘸了水，在手掌上寫了這字，推進劇情。當然還有各路人馬在客棧大廳刀來劍往，空中削銅錢之類，這些影像後來都成為港台武俠片的楷模。《大醉俠》就如胡金銓往後的電影一樣，方方面面都讓觀眾驚為天人，當然也包括青春無敵的岳華、鄭佩佩和陳鴻烈，叫人過目不忘。
那謎語我覺得最有趣的是「一撇向南洋」。咱們自然是以中國為核心，向南洋一撇，就是向西南進發，合乎「廟」字形。六十年代的南來人士，多生於民國，有家國情懷，對南洋的華人文化也從不見外，跟現在年輕人眼中只有東之日韓，南面頂多加個新加坡的心態，真如雲泥。岳華那輩的國語片明星，多從民國中西教育走過來，當中「中」的部分，正好演繹胡金銓從歷史尋故事的角色。
第二是多年前無綫電視某花絮報道，可能是娛樂新聞，或是講寵物的節目，總之是談養蟋蟀和鬥蟋蟀。沒記錯的話，就提到岳華原來很喜歡這玩意。拍電視劇因得長時間等待，他就隨身帶個小盒，裡面有心愛的蟋蟀，陪着打發時光。網上說蟋蟀原來跟蟈蟈又不一樣，細節非常有趣，這些事物讓人恍然回到老舍的小說世界。當時心想，調玩蟋蟀等拍劇，夠有意思！岳華身上就是所謂的「時代烙印」吧。看維基百科，他曾讀上海音樂學院，修長笛和指揮，又懂作曲，於是不無感慨，香港搞了這麼幾十年，人才也不見得賽過當時的南來青年。
岳華年輕時的國語片我算看了好些，除了《大醉俠》，還有《小雲雀》、《香江花月夜》、《寒煙翠》、《瀛台泣血》，近作看過的則有仍在重播的電視劇《情越海岸線》。人走了，才知自己算個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