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是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視覺效果獎得主,黃宏達(Victor Wong)現時多被稱為藝術家,他的創作跨越繪畫、雕塑、數碼藝術、電影特效及多媒體裝置,更融入中國傳統哲學及當代數碼精神。與此同時,他也是一位發明家,耗時三年、斥資三百萬研創人工智能機械臂A.I. Gemini,演繹數據,縱筆揮灑出寫意山水畫,為「科技水墨」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 圖片由受訪者及3812畫廊提供
在今年的Art Central展覽區,曾有一支大型裝置毛筆懸掛於空中,格外引人注目。觀眾可透過擺動筆身,在地面的電子屏幕上隨意點畫,創造屬於自己的水墨作品並可即時於社交網絡分享。這是黃宏達創作的大型互動水墨裝置作品《巨墨繪(The Huge Brush Ink)》,希望藉此啟發大眾對水墨的興趣,進一步了解當代水墨的多變形式。
科技水墨,在當代並不罕見,如以上的互動裝置,或是結合3D打印、AR及VR技術的新嘗試,亦有不少藝術家在探索人工智能的藝術創作潛力。但如黃宏達般直接令機械臂拿起毛筆,將掌握中國傳統水墨畫需要的數十年的根基和磨練,化為一行行電腦程式的,還是首次。
從「逸」到「月球背面」
通過編程,A.I. Gemini能夠繪製出3D虛擬地形。其機械臂為筆刷蘸墨,以編排好的方程式掃過嶄新的宣紙,用線條和陰影重現這個地形。今年1月,黃宏達在首屆「水墨現場」台北展博會中推出「科技水墨」首個山水畫系列「逸」,傳達着「遠離」和「超脫」的訊息。
「山水的形成,其實都遵循着物理法則,板塊碰撞、雨水侵蝕、水位漲跌形成不同的地形,我將這些法則化為數據,每次作畫之前,它便將這個世界重組一次,因為其中混沌數據的關係,每次的重組都不同。同時,它每次選擇作畫的位置和角度都不一樣,還會受到當時的溫度和濕度的影響,或者落雨天會抑鬱一點,我將人工智能對這個世界的反應稱之為模擬感情。」多種因素的影響,使得A.I. Gemini的每幅作品皆不相同,但又如何能夠表達山水寫意的神韻所在?「寫意不是直接重現現實,而是一種注重精神的表達。畫中的景物並非實際的地貌景觀,而是畫家遊歷過山水後,融入自我思想的對現實的演繹。」A.I. Gemini的「寫意」,即是它對數據的重新演繹。
與「逸」系列相比,上月於3812倫敦畫廊首展的「月球背面」系列,科技意味更濃了一些。這個系列的創作靈感來自於2019年初嫦娥四號探測器與月球未開發的背面的突破性接觸,其傳輸的月球地形圖像是了解我們在宇宙中的位置的第一組關鍵資料。黃宏達在「月球背面」系列中注入了這份革新感。憑藉來自嫦娥四號圖像和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的三維觀測數據,A.I. Gemini以自己的風格分析和重新演繹這些圖像,創造與別不同的月球景觀。宣紙上深而幼細的混沌痕跡,圖像與岩石峭壁結合;與我們地球的地形沒有什麼大不同。他表示:「就像嫦娥四號的任務重新喚起了國際上對月亮之謎的興趣一樣,我希望我的作品不但可以回應這一次科學躍進,並可以重新燃起當代公眾對中國水墨畫的興趣。 」
人工智能藝術家?
「Gemini」意為「雙子」,黃宏達稱,他與A.I. Gemini的合作是人與機器之間的合作,也是自己藝術創作的延伸。那麼,A.I. Gemini可以被稱之為「藝術家」嗎?A.I. Gemini是黃宏達的藝術工具,還是他的人工智能技術能夠進行個人自主創作?
原來,他看待A.I. Gemini為一名學生,一方面指導A.I. Gemini掌握簡單的執筆、蘸墨、洗筆、壓筆、混色、渲墨、點彩等,另一方面也為其編程,使其能夠開發別樹一幟的風格,而不是簡單複製水墨大師的作品。他認為,控制A.I. Gemini人工智能的先進程度,已足以令它具備美感判斷的能力。A.I. Gemini以作品證明了自己是一名有能力的學生,它能夠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經過仔細計算和隨機因素創作出優美的藝術構圖。A.I. Gemini能夠作出獨立決定,甚至黃宏達本人都不可預測其現在的表達形式。也許,A.I. Gemini在其運算的能力範圍內,可以說是運用了「想像力」來創作這些藝術品。
有趣的是,本月26日至下月26日,黃宏達與A.I. Gemini的這系列科技水墨作品,將與水墨藝術家熊輝聯手其父、知名山水畫家熊海合作之《繪畫六法-傳移摹寫》系列作品進行對話,於都爹利會館聯展一場《不一樣的山水》。
從動畫開啟水墨之門
少年時代父親經營紙紮店舖的關係,黃宏達自小被傳統手作工藝熏陶,更被道家崇尚自然的哲學所吸引,及後於美國留學時期受西方藝術啟發,一直以來希望將所學所想融會貫通。他曾於美國華盛頓大學修讀電子工程,回港後「誤打誤撞」製作了首個全電腦製作的廣告片,更開設首間視覺效果公司。他二十多年來致力拓展香港的數碼影像藝術,曾為香港學術評審局、數碼港等任數碼媒體顧問或委員,更不時於各大學院校舉辦專題演講,亦為過百部電影設計視覺特效,其中多部作品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及台灣金馬獎殊榮。
2014年,他為香港賽馬會創作廣告,將徐悲鴻的水墨「駿馬」變成立體動畫,自由地在水墨原野上奔馳。「如果將我掌握的電腦視覺效果知識,應用在藝術創作上,會有怎樣的結果?」由此對水墨興趣盎然的他,這樣問自己。「科學,也是要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之上的。」他開始探索水、墨、紙的本源,將其變為自己所熟悉的數據,在電腦中建構出立體水墨的世界,再以3D打印技術將水墨筆觸以立體雕塑的形式呈現。對他而言,科技水墨如同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立體水墨是其中一條枝幹,但絕不是唯一。「科技水墨的世界,從平面到立體,從虛擬到實體,再到裝置......」他這樣說,眉飛色舞,顯然對未來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