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現存最早的五言詩是漢代的《古詩十九首》，這系列古詩的作者已無可考，詩句的平仄沒有嚴格限制。如《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平平平平平），與君生別離（仄平平仄平）。」又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河畔草（平平平仄仄），鬱鬱園中柳（仄仄平平平）。」
唐人律絕（律詩與絕句）於五言句的基本平仄，以起字和收字的平仄分成四種格式。
「平起仄收」：平平平仄仄。「仄起平收」：仄仄仄平平。「仄起仄收」：仄仄平平仄。「平起平收」：平平仄仄平。
前三種的第一字平仄可以不限，於是真正要遵從的規矩其實是：
「平起仄收」：可平平仄仄。
「仄起平收」：可仄仄平平。
「仄起仄收」：可仄平平仄。
「平起平收」：平平仄仄平。
故此句式中起字的平仄，實以第二字作準！「平起平收」的第一字不能用仄聲，原因是句中不可以全沒有兩個平聲字連在一起。
我們現在只討論對聯的聯律，其他如「拗句」和「首句入韻」就先不談。
一首律詩共八句，當中三四句和五六句都要對仗，換言之必須有兩副聯句。一首絕句只有四句，一二句和三四句可對可不對。
此下舉例解說一二。先來「仄起仄收」與「平起平收」的聯句。
王之渙《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仄仄平平仄），黃河入海流（平平仄仄平）。」白日對黃河，依對入，山盡對海流。
杜甫《八陣圖》：「功蓋三分國（平仄平平仄），名成八陣圖（平平仄仄平）。」功蓋對名成，三分國對八陣圖。
王維《山居秋暝》：「明月松間照（平仄平平仄），清泉石上流（平平仄仄平）。」明月對清泉，松間對石上，照對流。
王維《使至塞上》：「大漠孤煙直（仄仄平平仄），長河落日圓（平平仄仄平）。」大漠對長河，孤煙對落日，直對圓。
然後是「平起仄收」與「仄起平收」的例子。
杜甫《春望》：「感時花濺淚（仄平平仄仄），恨別鳥驚心（仄仄仄平平）。」感時對恨別，花對鳥，濺淚對驚心。
杜甫《旅夜書懷》：「星垂平野闊（平平平仄仄），月湧大江流（仄仄仄平平）。」星垂對月湧，平野對大江，闊對流。
賈島《題李凝幽居》：「過橋分野色（仄平平仄仄），移石動雲根（平仄仄平平）。」過橋對移石，分對動，野色對雲根。
金庸《碧血劍回目》：「山幽花寂寂（平平平仄仄），水秀草青青（仄仄仄平平）。」山幽對水秀，花寂對草青。這裡共說了四事，山幽、水秀、花寂、草青。加一疊字就成了五言聯了。
最後這一聯，特別挑當代詩人的作品。卻原來金庸在舊版寫的這副聯並不合律，原為：「水秀花寂寂（仄仄平仄仄），山幽草青青（平平仄平平）。」這在《古詩十九首》的年代沒有格律問題，但作為對聯就不合律了。
金庸自言拿了當代語言學大師王力先生的《漢語詩律學》自學，金庸既能，筆者相信讀者諸君也能！〈對聯入門〉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