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震海博士 鳳凰衛視評論員
距離辛亥革命百年紀念還有整整一年,但有關兩岸是否聯合紀念辛亥革命的消息卻已經被炒得沸沸揚揚。從現在情況來看,兩岸聯合紀念辛亥革命的可能性較小,其背後原因當然人皆盡知:從短期看,明年十月,適逢馬英九大選在即,出於選戰考慮,自然難以與大陸有任何聯手行動;從長期看,無論是兩岸官方還是民意的內在融合,實際上都還未到聯手紀念辛亥革命的程度。
這自然是令人遺憾的,但也折射了兩岸關係的結構性困惑。撇除兩岸目前的政黨和政治框架紛爭,如果兩岸的人們能站在中華民族歷史的高度,對以辛亥革命為主要標杆之一的中國百年現代化的進程,做一番超越情緒的梳理,也許雖然不能共同紀念,但卻能在情感和理性的層面互相靠近一步,也不失為具建設性之舉。
清末中國:衰敗期的茫然
對於辛亥革命,兩岸各有符合其標準版本的評價。然而,近年對辛亥革命,兩岸的學術界和思想界也有一些新的思考,尤其是對於當時在立憲和革命的取捨問題上,兩者各有哪些得失,百年之後重新回首,確實可有許多新的思索。
二十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騷動
鴉片戰爭後,中國的衰敗進程不斷加劇,並在義和團運動期間陷入最低谷。十九世紀中葉的中國洋務運動和日本明治維新同時展開,然而三十年後的甲午海戰,展示了兩者在物質現代化層面的完全不同的結果,其對中國精英階層的心理刺激是難以言喻的。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後,清末統治者也終於開始了十年新政的歷程,其間無論是廢除科舉還是立憲,多少顯示了清末統治者的改良願望和決心,其中可稱為難能可貴的一點是,清末統治者終於認識到,物質現代化必須伴隨以政治現代化的框架。
然而,歷史沒有給清末統治者更多的時間和機會,辛亥革命的浪潮已迅速將其推翻並吞沒。百年後,任何的假設和指責都是多餘的,但有一點卻不容忽視,即:清末的立憲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其雖然認識到政治現代化框架不可缺少,但卻沒有認識到,制度現代化的基礎是精神現代化,因此在清末中國社會缺乏精神現代化的情況下,任何制度框架只是新瓶裝舊酒而已,最終還是難逃失敗的命運。即便清政府不被推翻,其成功概率也極小;民國早年的憲政困局和軍閥混戰,也證明了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下,處於國力衰退期的中國知識分子,實際上有一種集體的茫然、急躁和騷動,這是二十世紀中國大地血雨腥風的深刻思想背景。洋務運動失敗後,中國已開始醞釀革命的氣場,然後一路走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由鄧小平開啟的改革開放,才重新開始和平、理性救國的嘗試。從寬廣的角度看,二十世紀中國的兩場革命—辛亥革命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以及兩場國共內戰,其實是不同意識形態的人們嘗試用不同的藥方,來拯救同一個苦難深重的祖國。
制度現代化與精神現代化
只不過在當時的政治歷史背景下,手持不同藥方的人們,似乎缺少彼此的寬容,更缺少超越政治情緒、站在民族和歷史高度的理性精神。因此,在經歷了二十世紀的血雨腥風和你死我活之後,當經歷三十年改革開放,中國終於開始—至少在物質層面上—崛起的時候,現在是到了返回理性救國(或曰治國)軌道上的時候了。
回首過去百年,準確地說是過去一百五十年中國現代化的道路和心路歷程,制度現代化和精神現代化應該成為中華民族不可迷失的方向;而清末新政失敗的教訓顯示,制度現代化的真正基礎是民族的精神現代化。未來幾十年,中華民族能否完成或至少開啟這一進程,是包括大陸和台灣在內的這個民族的人們面臨的共同精神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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