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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畫像。網上圖片
龔敏迪
陸游曾說自己「老饞自覺氣力短」,所以他的《老學庵筆記》中也記載了不少有關吃的趣聞。其中一則說:蘇東坡與黃庭堅相遇於梧州與籐縣之間,於是二人在路旁小攤吃「湯餅」,面對「粗惡不可食」的麵條,黃庭堅還在「置箸而歎」之間,蘇東坡卻已經毫不在意地吃完了。於是對這個二十七歲中進士的黃庭堅道:「九三郎,爾尚欲咀嚼耶?」陸游還很佩服蘇東坡的能吃甜食,他記載說:「僧仲殊餚饌中皆有蜜,諸客不能下莇,惟蘇軾嗜蜜,得與共食。」這個與蘇軾交往的仲殊和尚,他年輕時遊蕩不羈,幾乎被妻子毒死,棄家為僧後,常食蜜以解毒,人稱「蜜殊」,蘇東坡還為他做了一首《安州老人食蜜歌》。但蘇東坡之所以這麼能吃甜食,據《管錐編》的說法:是與他的吃慣了當時家鄉偏甜的蜀菜有關。《甕牖閑評》中記載說蘇軾不止一次地說自己「嗜甘」,並有「想見冰盤中,石蜜與糖霜」等詩句作證。
其實對於吃的態度,往往反映了這個人物的性格,同樣是吃荔枝,楊貴妃是在吃的同時,體會到的是權勢的顯赫,君王的專寵。與此相反,蘇東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之意,卻是藉以表達自己苦中作樂的不屈和對權勢、小人的蔑視,所以他被發配到更遠的儋州後,又寫了《食蠔》一文,稱讚蠔的美味,還詼諧地寫信給弟弟說:「毋令中朝士大夫知,恐爭謀南徙,以分其味。」每次被貶,蘇東坡都有發現美食的篇章,在黃州時,他的《仇池筆記》說:「淨洗鍋,淺著水,深壓柴頭莫教起。黃豕賤如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有時自家打一碗,自飽自知君莫管。」到嶺南則說:「秋來霜露滿園東,蘆菔生兒芥生孫。」而且「豐湖有籐菜,似可敵蓴羹。」到了儋州,又說:「以山芋作玉糝羹,色味皆奇絕。」
然而也有令人心酸的一面,比如他與劉貢父交談起讀書時每天吃的白鹽、白蘿蔔、白米飯的「三白飯」;當官後仍然「齋廚索然,不堪其憂」,只好和部下「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他的《後杞菊賦並序》中還說:「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不奉」,《送喬全寄賀君》詩中則說:「狂吟醉舞知無益,粟飯藜羹間養神。」《萍洲可談》中說:唯一跟著東坡的小妾朝雲,在惠州吃了所謂的海鮮,事後知道是蛇,竟然大吐一場後病死了!到了儋州更是:「土人頓頓食薯芋,薦以薰鼠燒蝙蝠;初聞蜜唧嘗嘔吐,稍近蛤蟆緣習俗。」老鼠、蛤蟆都得吃!
但蘇東坡畢竟是豪放的,也是懂得享受的。《曲洧舊聞》記載了他渲染吃喝的豪情:「東坡與客論食次,取紙一幅,書以示客云:『爛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食之,以匕不以筷。南都麥心麵,作槐芽溫淘。糝襄邑抹豬,炊共城香粳,薦以蒸子鵝。吳興庖人斫松江鱠,既飽,以廬山康王穀簾泉,烹曾坑鬥品茶。少焉,解衣仰臥,使人誦東坡先生《赤壁前、後賦》,亦足以一笑也。』」他還對苦筍念念不忘,說:「久拋松菊猶細事,苦筍江豚那忍說,明年投劾徑須歸,莫待齒搖並髮脫。」所以黃庭堅調侃他:「公如端為苦筍歸,明日春衫誠可脫。」
有人做過統計,北方冬天蹲炕頭時,食物的消費量反而比農忙時多,說明食物的消費並不一定與體力的消耗成正比;陸游說年老無力後反而變饞了,這都說明:吃可以用來填補某些沒能得到的滿足。蘇東坡的《老饞賦》也說:「蓋聚物之夭美,以養吾之老饕。」但他雖然寫了不少有關食物的詩文,從他身上也引發出了「東坡肉」、「東坡豆腐」等等名菜,但縱觀他的一生,卻並沒有對吃有過太多的注重,只是「雞豬魚蒜,逢著則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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