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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央嘉措死在青海湖濱的押解路上。 網上圖片
馮 磊
一隻城市的蚊子到鄉下走親戚。面對鄉下的胖親戚，這位瘦弱的城市居民淒慘地解釋道：「我之所以這麼瘦，是因為城裡人沒人味。」
這當然是一個笑話。大意是說，一個人沒有人味，連蚊子都對他沒胃口。明朝那位崇禎皇帝，節儉到連戍邊的士兵都沒有像樣的衣服穿。最後眾叛親離，一個人孤零零地吊死了。看來，刻薄人，是沒有人喜歡的。
但，歷史似乎偶爾也有例外。比如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可以宣揚自己的一件破衣服穿了多久多久，也曾因此贏得了廉價的掌聲。但，從交友的角度來看，這類人大概是最需要警惕的。張岱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一個人，過分宣揚自己的一塵不染，表象背後，往往會隱藏有冷酷和狡詐在裡面。
這裡，我想提一個人，他就是《高僧傳》裡的鳩摩羅什。羅什本是西域的王子，不知道是否上天注定的機緣，他後來成了中國佛教界的三大翻譯家之一。前秦滅亡後，後秦君主姚興迎接羅什入駐長安，拜為國師。羅什主持龐大譯場，譯出了大量佛經，也因此獲得了極大成就和聲望。姚興視羅什為奇才「聖種」。為了保存「革命的種子」，姚興「遂以妓女十人逼令受之」。這位大和尚就此失身了、破戒了。
據說，他因此痛苦不堪。面對門人弟子的質疑以及大批準備學樣的同道，大師當著大家的面吞下了一大堆鐵針。然後說，你們誰能做到我這一步，就可以學我和女人廝混了。至於他自己，羅什的解釋是，「譬如臭泥中生長蓮花，只須採擷蓮花，不必沾取臭泥。」
實際上，鳩摩羅什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破戒了。公元384年，呂光破龜茲。得到鳩摩羅什，想拿這個年輕的和尚開玩笑。於是將其灌醉了酒，和龜茲的公主關在一起。於是，大師被迫和自己的表妹發生了關係。
又據說，鳩摩羅什是痛苦的。因為這兩次破戒的緣故，他臨終發下誓願說，「如果我翻譯的經典不違背佛陀的本懷，那麼讓我的身體火化之後，我的舌頭不爛。」後來大師圓寂，火化之後軀體盡為灰燼，而舌頭仍存。門人弟子為他修築高塔，以奉其舌舍利。這就是有名的鳩摩羅什塔，在今天甘肅武威境內。
關於羅什被迫破戒，歷史上不同的聲音很多。《晉書．鳩摩羅什傳》如此寫道：「嘗講經於草堂寺，（姚）興及朝臣大德沙門千餘人，肅客觀聽。羅什忽下高座，謂興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須婦人。興乃召宮女進之。一交而生二子焉」。在嚴肅的史書裡，大師成了主動穿越紅塵的闖入者。而且，還有了兩個後代。
作家施蟄存曾經就這位高僧的行狀寫過一篇小說。在小說裡，羅什是一個沉迷於紅塵的人。他用來講經布道的舌頭，不僅弘揚佛法，也在紅塵裡超度女人，享受人間性福。而他那喋喋不休的舌頭，最後成了世俗戰勝清規戒律的象徵。
相對於羅什，我更欣賞有情有義的倉央嘉措。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出生於農奴家庭，1697年，他被選為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同年，這位高僧在布達拉宮舉行坐床典禮，成為西藏宗教界最高的領袖。1705年，西藏發生叛亂，康熙皇帝把火氣發洩到倉央嘉措身上。將其解送北京予以廢黜。第二年，六世達賴死在青海湖濱的押解路上。年僅24歲。
這位著名的佛爺，本身更是一位情種。倉央嘉措的家人信奉紅教，這派教規並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但，他所屬的教派是黃教，主張禁慾。對此，這位最高的宗教領袖採取了信馬由韁的做法。他不僅沒有以教規來約束自己的思想言行，反而根據自己獨立的思想意志，寫下了許多纏綿的情詩。在《情歌》這本詩集中，他寫道：「我和市上的女子/用三字作的同心結兒，/沒用解錐去解，/在地上自己開了 ……」這樣一位特立獨行的佛爺，雖然人生以悲劇結束，卻因為高超的情商，而信徒日眾。他的詩歌，在藏區據說廣為流傳。他的遭遇，讓無數人潸然淚下。
真的，讀了他的情詩，我也成了詩歌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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