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靜濤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2010年,大陸赴台遊客逾150 萬人次。大陸多個省市代表團赴台採購,總額上百億美元。兩年多來,大陸的人流、物流、資金流正源源不斷進入台灣,給台灣民眾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利益。對此,多數台灣民眾感受到大陸的善意,對兩岸關係的良性互動持積極態度。也有部分台灣民眾對大陸的善意、讓利是疑慮的。
大陸一些省市的採購團相繼赴台採購,花重金買版面、登廣告,與政經界名流擁抱,每日宴會不斷,互相攀比採購數量。更有甚者,個別人以暴發戶的心態,到台灣消費,手舉大把鈔票,炫耀財富,台灣民眾頗為不快。此次陳光標高調赴台行善,使這種大張旗鼓式的行善、讓利完全暴露在大眾面前,引起台灣各界的一片嘩然。其實,錯不在善意、讓利,而是行善、讓利的方式。
由於地處祖國東南海島上,開發較遲,台灣不可能如長安、洛陽、北京那樣成為政治中心,也不可能如蘇州、杭州那樣成為經濟中心。幾百年來,台灣民眾耕耘勞作,自強不息,默默無聞,就如泥土裡的花生,只有挖出後,剝開果殼,才知道它的價值。與牡丹、石榴相比,花生因其深埋泥土、外形非佳,難以成為大眾追捧的對象,但它卻頑強生長,價廉物美,對民眾的日常生活助益甚大。
錯不在善意而在讓利的方式
1895年,台灣進士許南英組織義軍,抗擊日軍,失敗後他返回大陸,致力於文化教育,教導子女要做埋在泥土裡的花生,「因為它是有用的,不是偉大、好看的東西」,勿做「好看的蘋果、桃子、石榴,把它們底果實懸在枝上,鮮紅嫩綠的顏色,令人一望而發生羨慕的心。」許地山一介書生,銘記父親的教誨,以「落花生」期許,「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偉大、體面的人。」「花」與「華」同音,許地山的筆名取「落花生」,追求厚實謙抑、淡泊寧靜的人生境界。埋在泥土裡的花生是台灣人的期許,代表了台灣人低調、內斂、樸實、勤勞的價值觀,是樸實無華,是厚德載物,是自強不息,是寧靜致遠。這正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價值觀。
這種傳統的價值觀曾經激勵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扶危濟困,樂善好施,淡泊名利,不圖回報。由於文革的破壞,加上處於工業化的早期階段,在當今中國大陸,許多傳統的美德蕩然無存,而台灣則相對保承了中華的傳統文化,傳統的價值觀得以維繫。
陳光標為江蘇宿遷人,因近年快速致富,遂到處行善,來回饋社會大眾。在商言商,經商當然是要圖回報的。陳光標每到一地行善,必大張旗鼓。扶危濟困是中華民族的美德,行善不圖回報是行善的最高境界。台灣民眾的整體民風是謙和的、低調的、內斂的,行善不為人知、少為人知,已成為眾多慈善團體的行事規則。陳光標行善的初衷與方式仍然處於行善的初級階段。此次他高調赴台行善,也不例外,因台灣各界的非議,陳光標最後還是盡量低調,完成了貶褒不一的台灣行善之旅。陳光標到台灣發放紅包,畢竟是在幫助弱勢群體,是在做好事,與「拔一毛以利天下吾不為也」的鐵公雞相比,還是高尚許多。但台灣社會的行事風格畢竟不同於中國大陸。陳光標把高調張揚的作風帶到台灣去,直接挑戰台灣傳統的價值觀,難免橫遭非議。
體會樸實無華的真實含義
陳光標來自鄉間,立志絕非只是做埋在泥土裡的花生,而是要做蘋果、桃子、石榴,要做偉大、體面的人。人各有志,無可厚非。陳光標此舉,行之於中國大陸,早已有之,見怪不怪,然在推崇謙恭內斂的台灣,難免有高調張揚、欠缺修養之譏。
有台灣名士勸陳光標最好讀一下《金剛經》,星雲大師送了一本自己寫的書給陳光標。其實,《金剛經》用古文寫成,佛理非一般民眾所能苦禪。收在小學課本裡的《落花生》,不過百字,通俗易懂,一看就明白其中的哲理。抱有「天下善人,捨我其誰」理念的陳光標們,赴台行前,最好讀一下《落花生》,體會樸實無華的真實含義,免得到台灣舉止無禮,再生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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