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鎧淳因顏值高受關注。 新華社張愛玲
顏值一詞，在當前社會大大流行，一躍為網絡紅詞，特別在擁有小資情調的時尚男女嘴裡。它是指人物外貌的優劣程度，有所謂「顏值高」、「顏值爆表」、「顏值PK」之說。據說那些「高富帥」和「白富美」們，都屬於「高顏值」的主兒。公眾人物，尤其是演藝界人士的顏值更被人津津樂道。
不禁尋思：緣何顏值的關注度如此之高？顏值的優劣究竟意味着什麼？
河南一名學業優異的女碩士近日赴南方某市應聘某職位，結果名落孫山，原因竟是對方要求應聘者必須「高顏值」，氣得這位女學霸傷心落淚，看破紅塵，一氣之下遁入空門。江蘇一位品學兼優的小伙子應考公務員，卻因身材矮小被淘汰，逼他走上自主創業的發奮之路。去年一名16歲少女從湖北千里迢迢趕到浙江溫嶺與微信網友見面，發現對方與她想像中的顏值相差甚遠，大失所望下竟然要跳樓輕生。
我與朋友閒聊，都覺得時下愈多的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正是希望借一切手段盡快提升自己的「顏值」，女大學生們對此尤為看重，她們認為顏值與競爭力、人生價值成正比。朋友告訴我，她認識一位來自大別山區的大三女生小翠，學習很努力，成績很優秀，長相屬於中流，不算漂亮也不難看，卻一直為自己「顏值」不高憂心忡忡。從大二起，家境並不富裕的她就千方百計籌錢去美容、整容，為此不僅用光父母的血汗錢，還找借口向同學和老師借錢，致使債台高築，結果卻因整容機構的「失誤」險些破了相，小翠無顏面對眾人，最終留下一封「道歉信」，悄無聲息退了學，從此不知蹤影......
小翠的輔導員聞訊後非常惋惜，感嘆道：「小翠成績在全班名列前茅，其實長相也並不難看，卻非要認為自己顏值不高，為此怨天尤人，這實在是一種天大的悲哀，她不懂得顏值重要還是實力重要了！長相只屬於一個人的外在條件，個人無權選擇，對於一名大學生而言，歸根結柢學業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沒扎扎實實的知識和能力，顏值再高也難以勝任將來的挑戰，只會倍增壓力。有顏值更需要拚實力，踏上社會，稱雄職場最終要憑自己的真本事啊！」
小翠的事讓我很糾結也匪夷所思，過分強調顏值，實在是當今社會認知的一種畸形和扭曲。就像到底文憑重要還是能力重要一樣，重學歷而輕能力，終究會被社會淘汰。我想：對女性而言，漂亮不一定美麗。漂亮來自外表，美麗卻源於心靈。換言之，「顏值」不能單憑外貌衡量，還需包括氣質與修養。「顏值」是先天的，氣質是後天的；漂亮的姿色是感性的，內在涵養才是知性的。現在社會太在乎「顏值」，過度強調外表的漂亮，而忽略內心的美麗，這實在是一種令人遺憾甚至憂心的事情。
話又說回來，即使「顏值」不高，完全可以通過不懈的努力提升自身的硬實力，昇華自己的軟實力，用自強不息向世人展示自己獨特的魅力，彌補「顏值」的欠缺，這樣的人就會因心靈的美麗而釋放出迷人的光彩，贏得眾人的尊重與欽佩。鄧穎超「顏值」不高，卻成為女性的楷模；鄧亞萍長相平平，卻鑄就了體壇傳奇。
記起不久前出席一位知名作家的新書研討會。會前一位「美女記者」對同伴咬耳朵：「不知這位作家顏值如何呢？」當作家亮相後，美女記者唉聲嘆氣：「唉！書寫得不錯，顏值卻讓人失望了！」研討甫一開始，幾位「高顏值」美女竟將新書丟在桌上溜之大吉，令主持人皺起眉頭，連連搖頭。
我再次陷入深思：孔子、孟子、老子、列子的顏值究竟高不高？
對此，史書沒有記載，野史也未披露，更沒有留下可信的畫像來，我們不得而知。網上流傳的所謂先賢畫像，純是臆造出來的偽作。君不見，大凡古賢的畫像，幾乎統統出自同一模子，李白與杜甫、王維與韓愈如出一轍；老子、列子與莊子、與墨子也一模一樣的。
這個問題其實又不難回答。且以大學問家列子為例，他固然是受人敬重的「有道之士」，生活卻窮困潦倒，甚至常常到揭不開鍋的窘境。所以莊子說：「子列子窮，容貌有饑色。」試想：一個營養不良、生活艱困又潛心學問的男人，肯定難有潘安、宋玉、蘭陵王和衛玠們「玉樹臨風」之貌，以當前用語來講，屬於「顏值暴跌」一族。
史上「顏值暴跌」但成就輝煌者多矣。晚唐詩壇大腕溫庭筠名字挺動聽，卻其貌不揚，以至當時有人調侃用他的畫像掛在門前「足可避邪」。但溫庭筠照樣橫掃文壇，獨享「花間詞派」鼻祖之譽，其佳作《菩薩蠻》甚至成為熱播劇《甄嬛傳》的主題歌。另一位寫出「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名句的晚唐詩人羅隱也長相醜陋，但心地光明，他也憑一身才氣與李白、杜甫、王維們一道青史留名。
現代大文豪魯迅先生，顏值不高，卻被譽為「民族魂」，博得無數俊男靚女的敬慕；今年4月剛剛謝世、以《白鹿原》蜚聲海內的作家陳忠實，顏值很低，卻名聲遠播，粉絲多多。正所謂，外貌是父母給的，內涵卻是自己修得的，一個文人能否贏得讀者鍾愛，關鍵看他的道德文章，而非「顏值」高下。
且看近日一些媒體的標題吧：《顏值太高！細數ChinaJoy2016十大最美女神》、《LOL電競圈顏值爆表十大男神盤點！看看這些讓女生尖叫的他們》、《高顏值學生夏令營來襲 開啟模特造星之旅》、《霍如婚禮五美逆天林心如妹妹高顏值稱霸》......讀來令人肉麻！也許當今社會太看重「顏值」了，連媒體也要為其搖旗吶喊，推波助瀾！
這種媚俗的審美情趣，對於一個社會的價值取向是積極的理性的正能量，還是低俗的浮躁的無聊的負效應，稍有理智的人一清二楚。至於一些用人單位動輒將「顏值」高下作為門檻，將一些優秀人才拒諸門外，更是極不明智的功利之舉，這種以貌取人的「清規戒律」大大有悖於傳統美德，對民風的腐蝕不言而喻，務必引起警惕才好！
尚美之風並沒有錯，倘若本末倒置，一切唯顏值馬首是瞻，輕視對人心內涵的修養，必然滋生淺薄、無知、愚鈍，這就成一個民族的悲哀了！古人尚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理，緣何今人卻將顏值提高到近乎神聖的地位，任以貌取人事件氾濫成災？癥結究竟出在哪裡？是社會問題還是觀念問題？刨根問底我看關鍵是我們一些同胞太缺失文化自信了，一個民族的強盛，歸根結柢不能依賴顏值爆表的「男神」、「女神」，而要靠全民的聰明才智和自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