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首次寫信給查良鏞先生,此後多次提及想要找個時間拜訪。到了一九九六年終於初次會面,兩人對坐,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談。我只問了《鴛鴦刀》是哪一年發表,對曰:「記不起。」倒是查先生問我的多,比如讀些什麼書之類。我寫信給陌生人,從來不特別去講「在下今年幾歲」,一九九六年我已發表了幾本金庸小說評論的單行本專著,此前還講了我是「六零後」,結果卻給同窗好友責備,他抱怨說:「大家都知你是我同學,你自報生年,等於也公開了我的年歲!」有時我回想,小查詩人見到我時,會不會心道:「上當了!原來是個小孩!」
談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小查詩人吩咐司機送客。在車上,司機叔叔問我是哪家公司的?我愕然無詞以對。因為我不是代表任何公司去見查先生,跟查先生也沒有任何業務往來,衝口而出就說:「我是查先生的朋友。」然後一程無話。
如此也有趣!後來我就常以「我的朋友查良鏞」七字入文,大家圖個高興。有點似《射鵰英雄傳》的情節,周伯通原本打算賭賽贏了黃藥師的軟蝟甲之後,故意穿在外衣上面在江湖上到處炫耀一下,結果周伯通卻沒有贏。
有小朋友問,你說要見金大俠,就能見到嗎?當然不可能張三要見金庸就得見,李四要見金庸也得見,否則查家及其寫字樓都要門限為穿了!我只不過效法《天龍八部》的第一男主角、我們敬愛的「小段皇爺」段譽而已,他最常「筆削春秋,述而不作」。因為我是潘國森,金庸才肯讓我去單獨見面,不過排期還排了好幾年呢!
我與小查詩人交情不深,不過我待他很夠朋友,從不會為他添麻煩,卻經常用心出力幫手。項莊叔叔生前曾笑說我像個丐幫護法。事緣有一段時間,中國內地有些文人看不順眼金庸小說得到這麼高的評價,便間有惡言相向。金庸本人通常不會去一一回應,香港有傳媒朋友問我,我每一次都為「我的朋友查良鏞」辯護。「項莊」是董千里先生最常用的筆名,金庸請倪匡先生代筆續寫報上《天龍八部》連載時,還指明每天發稿前要董先生過目,原因是董先生的文字功力很高。此事倪匡先生也介紹過,據其憶述,金庸當時說:「老董的文字較洗練。」所以我常說項莊叔叔是「監軍」,任務是預防倪二先生任性出事。結果我們讀者都知,倪二先生讓阿紫瞎了眼睛,項莊叔叔聽任此事發生,可能是盡忠職守,金庸老闆只吩咐監視遣詞用字,可沒有說要「審查」內容,那麼項莊叔叔之不理會就很可以理解了。我只與「寫小說的金庸」結緣,如有人對「寫小說的金庸」落了不公允的評語,歡迎海內外金庸迷通知一聲。假如是妄人胡言亂語,當然不用理會,不過若有哪怕是最細微的可能會造成壞影響,倒該護法一番。項莊叔叔在天之靈可以絕對放心。
我只是小查詩人其中一個交誼不深的小朋友,當然不會為老朋友在江湖上四處樹敵。倪二先生可不一樣。
欲知後事如何,還待下回分解。 (寫小說的金庸與我.之三)